颜文樑美术教育思想述评
张敏敏
摘要：颜文樑是我国20世纪著名的油画家、美术教育家。相比于绘画艺术成就，他对中国现代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更值得说道。其不仅致力于学校艺术教育，更期望通过艺术提升社会民众的审美观念，达到“谋艺术的进步和社会的改善”的伟大理想。颜文樑提倡的实用美术教育思想为我国培养了大批实用美术人才，同时他还积极探索现代美术教育的新模式、举办画赛会、组织美术会、创办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建立苏州美术馆……这一系列艺术实践有力地推动了苏州地区乃至全社会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
关键词：颜文樑;实用美术;大众审美教育
20世纪初期，面对西方外来文化的强烈冲击，中国的传统艺术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挑战。绘画界的许多有识之士纷纷走出国门，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这些留学国外的美术教育家和艺术家一边接受西方文化的洗礼，一边积极寻找传统艺术文化的出路，同时努力探索新形势下我国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道路。
对于当时我国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蔡元培在《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中提出了国民教育的重要性，其中，特别提到了美育。他希望通过美育来培养公民健全的人格。在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思想的感召下，在“艺术救国”“实业救国”的时代背景下，全国多地出现了创办艺术学校的风潮，艺术教育家们将自己的艺术教育主张付诸行动，为近代中国美术教育事业指出新的发展方向。
颜文樑从小跟随父亲学习绘画，艺术造诣颇高。在商务印书馆工作期间，他偶然间接触到了油画，这种写实乱真的画种激发了他学习的热情，为此他还专门到欧洲留学，系统地学习了西方的油画。颜文樑不仅致力于自己的绘画艺术，还十分热衷于国内的美术教育事业。在《十年来我苏美术事业之报告》一文中，颜文樑提到了自己当初举办美术画赛会的初衷，“在画会发起之先，鄙人与左先生互相切磋，情投意合，遂相约将所绘之画联合外界作品发起美术画赛会，籍以提高社会审美观念”。可见颜文樑艺术教育理想不局限于学校教育，更是将目光着眼于提升民众审美的社会美育事业上。他通过建立了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发起画赛会、组织美术会、建立美术馆等艺术活动来提倡社会文化，向大众普及审美观念，以期谋艺术之进步、社会之改善。
一、颜文樑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
1893年，颜文樑诞生于苏州。其父颜元，字纯生，是“海派三杰”任伯年的入室弟子。出生于这样的丹青世家，颜文樑从小受到了父亲的耳濡目染，六岁开始进入私塾学习，十二岁正式进入新式学堂——诚正学堂学习。同年，在父亲的教导下开始临摹《芥子园画谱》，颜文樑自此正式接触中国传统国画。1906年，颜文樑进入长元吴公立高等小学，在图画教员罗时敏先生的教导下，经过一年的学习，绘画成绩突风猛进。毕业后在父亲的安排下，颜文樑报考了商务印书馆的工作，在这里颜文樑接触到了当时国内最先进的制版印刷技术，并积累了扎实的铅笔画功底。之后，颜文樑结识了精通透视学的日本画家松冈正识，在他的悉心指导下，颜文樑开始接触西方油画。他对这一新兴画种非常痴迷。在油画颜料短缺的年代，颜文樑一直保持着学习的热情，多次尝试研制油画颜料并进行绘画练习。此后，由于战乱颜文樑辞去了商务印书馆的工作，回到故乡苏州，受聘于多个学校任图画教员，这也使得颜文樑积累了一定的教学经验。
颜文樑美术思想的形成除了他对美术教育事业的热忱，更离不开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当时，随着资本主义的入侵，中国工商业逐渐发展起来，我国每年对外进口贸易数额庞大，而本土生产的商品因其外观简陋而鲜少有人问津。国内美术专业学生“只知描写自然，啸吟林泉，不肯分其一部分之劳力为工艺品服务”，毕业后只能走教育行业这一条路，导致全国美术人才过剩，工商业发展缓慢。颜文樑正是看到了这一矛盾，才大力提倡发展实用美术教育，这样既解决了学生就业问题，也推动了社会的发展进步。
1922年，颜文樑与胡粹中、朱士杰、顾仲华、程少川等人协商试行创办了苏州美术暑假学校，由于教学质量颇受好评，在学生与老师的鼓励下，学校教学活动继续开展。1928年，在好友徐悲鸿的建议下，颜文樑奔赴法国留学，开始系统地学习西方的绘画艺术，同时他也接触到了当时西方先进的教学模式和教学方法，这也推动了他后来实用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1932年苏州美校获批以大专院校立案，正式更名为苏州美术专科学校（以下简称“苏州美专”），在这里开始了他的艺术教育实践。
二、颜文樑美术教育思想的实践
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开展，社会上对于文化艺术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从小受到良好艺术熏陶的颜文樑此时也心怀抱负，他希望建立一所美术学校来实践他的艺术理想。1922年，颜文樑找到与自己志趣相投的胡粹中、朱士杰等人共同创办了苏州美术暑假学校，为苏州美专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苏州美专在教师的选择上，根据教师的专长进行授课;在科系的设置上，分为中国画系和西洋画系，后期成立了实用美术科;在教育思想上，主张纯粹美术与实用美术相结合的教学模式，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推动学生进步。
颜文樑在《从生产教育推想到实用美术之必要——告本校实用美术科同学辞》中指出当时国内现状：“艺术之为用至广，于工商界尤甚。我国工商界之各种出品，多因陋就简，其亟待于艺术界之改善而增加其产量，至为急切！”为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颜文樑积极设立实用美术科系，希望通过培养实用型美术人才来改变工商业发展的现状。
1933年，苏州美专正式设立实用美术科并开始对外招生。实用美术科的设立既呼应了当时社会的需求，又与颜文樑留学欧洲所接受的教育思想有关。当时西方工业革命之后，许多国家将实业与教育联合在一起，以此推动国家生产发展的需要。颜文樑在《艺术教育今后之趋向》中总结：“欧洲各国艺术教育，除提倡纯粹美的艺术外，无不亟图实用艺术之发展;使艺术不单专为鉴赏而作，同时也与工艺联络，以期达于实用。”在这里他明确揭示了工藝与美术的结合正是世界美术教育的发展方向。各国都在尝试将教育投入工业发展当中，颜文樑也积极探索创新，在学校引进了工厂教育模式，其中设立了印刷、制版、铸字、摄影等实践类课程。当时的苏州美专引进了国内较为先进的制版印刷技术，并且聘请了留学法国的制版学家高士英担任制学教师，确保学生受到正规系统的教育。学校的制版工厂除用于学生的课堂实践教学，还承接了社会上的一些制版印刷业务，后期校刊《艺浪》的印刷出版也都由学校来完成。与校外工厂不同的是，这些并非盈利性质的机构为在校学生提供了宝贵的实习机会，同时能筹集到更多的资金用于学校的基础建设。1950年，学校创办了动画科，并成立了制片室，开始对外招收学生。这是我国成立的首个动画专业，虽然开设时间不长，但对我国近代动画和电影艺术的发展影响深远。
颜文樑在学校所做的一系列措施都与他的实用美术教育思想相辅相成。通过实用美术教育，学生将理论知识应用到具体的工作环境中，毕业后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减少了人才的浪费;同时，将实用美术与工商业联合，制造出来的工艺品有一定的观赏性，潜移默化中提升了社会公众的审美趣味。
三、颜文樑美术教育思想对社会美育的影响
颜文樑不仅关注学校教育，更致力于社会美术事业的发展。在《艺术教育今后之趋向》中，颜文樑列举了纯粹美术与实用美术并行的优势，指出，“实用美术因与社会接触较多，社会易受美的感化;实用品上有美的装饰，则无形中人人能得艺术之陶冶”。这些都反映出颜文樑对于社会美术教育的重视。
1919年颜文樑与好友杨左匋组织成立了美术画赛会，并以“提倡画术，互相策励，仅资浏览，不加评判”十六字为宗旨在全国范围内广征名作。在潘振霄、葛赉恩、金松岑等的赞助下，第一届美术画赛会于元旦在苏州观前街旧皇宫顺利展出，目的是希望通过美术展览的形式在全社会营造浓郁的艺术氛围，以此提高民众的审美欣赏能力。这一组织形式开创了我国现代美术展览会的先河。此次画赛会收集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家书画，到会参观人数平均每日都在五百人次以上，这无形之中唤起了人们对于美的追求，使民众的审美观念也得到提升。
画赛会成功闭幕后，颜文樑又与一众好友组织建立了苏州美术会，这一团体内部分绘画、雕刻、音乐、诗歌、刺绣、演讲六个部分，成员每月举行一次例会加强联络，同时创办半月报期刊来扩大团体的社会影响力。
1927年，苏州公益局下发了“沧浪亭为古迹名胜，亟宜保管修葺，令颜文樑负责”的指令，将沧浪亭拨给颜文樑，筹备建设苏州美术馆，建成后这一年的美术画赛会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其可以算是我国现代历史上第一个美术展览馆。颜文樑留学欧洲时，经常到各大美术陈列馆、博物馆参观学习。颜文樑认为，“一个民族没有代表民族文化的美术陈列馆，这个民族，多少是落后而表现其衰退”的。1947年颜文樑在苏州美专校刊《艺浪》上刊载了一篇《期望筹设全国性之美术馆议》的文章，他呼吁全国各地热心美术事业、热心社会文化的有识之士能够纷纷行动起来，为弘扬传播我国的民族文化艺术贡献力量。
颜文樑所做的一系列艺术实践，包括举办画赛会、美术会，建立苏州美专、苏州美术馆等就是希望通过艺术将民众凝聚到一起，共同推动社会的发展进步。在颜文樑身上，我们能感受到他对美术教育事业的热爱，感受到他强烈的爱国热情，以及他期望通过艺术来改变社会的远大理想。作为美术教育家，颜文樑身上展现出来的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感染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在艺术界人士纷纷处于观望状态，不知向何處发力时，颜文樑通过自己的文笔向社会发出呼吁，并身体力行团结全社会艺术人士开展轰轰烈烈的艺术运动，为我国现代美术事业的发展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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