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理论依据及应用
姚 松 圻
(中央音乐学院 人文学部，北京 100031)
多感官联动是指调动人类五个处理语言的感官进行输入及输出的语言训练。这五个感官包括眼睛(看)、耳朵(听)、嘴巴(说)、手(记录)和大脑(理解、记忆并吸收)。通过感官的协同效应实现有效的学习早已成为教育领域的共识。例如，捷克教育家夸美纽斯根据自然适应性原则提出了以感官为核心的教学原则体系，并在《大教学论》一书中提出“知识的开端永远是从感官来到的”[1]。本文所述的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是指学生通过理解、记忆、吸收三个相互衔接的阶段，借助感官协同效应实现对语言的内化。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追求语言的实用价值，让学生真正把习得的语言知识和技巧应用到沟通交际和特定的互动场合中，满足跨文化交际的需求，并促进英语综合素质的提高[2]。从语言学习的角度来看，同时调动多个感官的学习效果大大优于传统的通过单一感官的学习，这种有效性的产生源自语言学习的特殊性。
语言学习是一项庞大繁复的工程。它集听、说、读、写于一身，每一项活动都需要调动身体的不同感官和大脑的不同区域相互协作和配合。语言又有自身的结构，比如单词、词组、成分和种类繁多的句式、语法等。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单一层面的语言教学及实践(比如孤立的单词记忆、讲解课文及语言点、记忆语法规则、阅读理解练习等)并非英语学习的最优途径。如果把英语学习这个概念形容为一个完整的面，那么听、说、读、写则各自为点。仅仅针对某一项或两项进行学习，很难实现语用核心素养和实际语言使用能力从点到面的综合提升。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就像一根线，用一套完整的英语学习活动将听、说、读、写的语言实践连成一个整体，从而由点到线、由线到面实现学习效果质的突破。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核心在于引导学生将英语输入和输出相结合，通过渗透四项基本语言技能(听、说、读、写)的英语活动从多个感官维度对语言进行联动式学习，借助多感官协同效应对语言点进行理解、记忆并吸收。
学习媒介是引导学习主体习得知识的桥梁，单一的教材使用很难有效实现学习主体对知识的深度整合和吸收，因此可将更加多元化的视频或音频材料作为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学习媒介。视频或音频具有独特的语言性和信息性，因而在英语教学中得到广泛应用。
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采用的是理解—记忆—吸收的闭环模式。该学习法要求学生对英语这门语言达到一定程度的理解，且具有一定的认知经验和生活阅历，因此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主要适用于大学生，或是有一定英语基础的高中生。
(一)盲听/分析练习与元认知理论
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弗拉维尔于1976年提出了元认知的概念[3]。他认为，元认知是人类对自我思考过程的认知和理解。元认知能力可以被激活，随之赋予大脑一个认知纠错机制，让大脑对原先运转得出的结论进行判断[4]。在盲听练习的场景下，学生对输入语言的判断是一个信息摄入和对理解偏差纠错的过程。旧金山州立大学教授肯尼思指出，整个听力理解过程由辨音、信息感知、听觉记忆、信息解码、运用所学语言使用或储存信息五个相辅相成的部分构成[5]。在参与过程中，听者会积极地调动大脑的认知和已有的语言知识，对输入信息主动地进行识别、分析和理解，判断说话者所传达的信息、意图和情绪。
盲听是一个互动性很强的复杂过程。很多人认为盲听训练就是被动地接受信息，其实不然。盲听的目的是培养学生从听力材料中获取核心词和整合关键语用信息的能力。盲听练习前，教师需要对材料中较难理解的语言单位进行讲解，并提供相应的听力策略，运用元认知理论帮助学生建立起理解材料语境所需的认知体系，使盲听具有实效性。盲听练习后，教师的任务是整合学生理解偏差或未能完全理解的片段，并分析出现理解偏差的原因，帮助学生消除理解偏差(即二次理解)，而这种二次理解也是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操作者对重要语言点(也就是后续记录环节整合的优质语言单位)的首次记忆练习。盲听练习的另一个目的是让学生对视频或音频材料的内容有大致了解，为之后的影子跟读等环节做铺垫。
(二)影子跟读训练与行为主义学习理论
行为主义学习理论认为，语言是一种行为，语言习得和人类其他行为一样，是一个习惯形成的过程，是在外部与内部条件共同作用下逐步形成的。影子跟读要求学生的听与说同步进行，这能帮助学生有效形成表达目标语言的行为习惯。行为主义学习理论的核心主张就是通过刺激-反应的递进式学习模式形成类似条件反射式的肌肉记忆，从而达到习得知识的目的。影子跟读实践通过学习理论、听觉输入、语音输出、重复、模仿和多重注意等认知途径帮助学生形成掌握英语语调特点的语音回路。在影子跟读中，语音回路是刺激，学生跟读是反应。在这个过程中，学生的目标是通过大量影子跟读的练习逐步掌握英语的语音语调，并形成正确使用英语语音语调的行为习惯，进而学会“用正确的语音语调说英语”。同时，影子跟读所强调的肌肉和认知记忆模式可以引导学生对重要语言点进行第二次记忆。
(三)记录与认知主义学习理论
认知主义学习理论强调，学习依靠认知上的顿悟，学生要积极主动地构建大脑中的认知结构，并通过练习与强化形成行为习惯，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学习内容。人类学习语言的过程实际上是语言和认知相互影响的过程，并融入语言使用者的经验。记录环节需要学生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自己的经验和需求对视频或音频材料中优质的语言单位进行梳理和整合，从而形成整个闭环学习过程的第三次记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运用认知主义学习理论来解释语言的习得、储存、理解、运用等心理过程。语言的知识源于语言的使用，记录的目的是从视频或音频材料中提炼出实用性强的语言单位，认知主导的记录过程引导学生将目标语言单位暂时存储到短期记忆中，为后续将短期记忆转化为长期记忆的复述+语境创设环节打好认知基础。
(四)复述+语境创设与建构主义和联结主义学习理论
建构主义学习理论强调，知识不是通过教师传授得到的，而是以学生为中心，让学生通过自我引导，将新知识与现有知识充分结合，从而达到对知识进行重新整合和构建的目的。根据建构主义学习理论，学习是一个积极主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学生根据现有的知识和经验进行探索、研究，并参与社会文化的互动，从而生成新的知识并构建新的认知体系。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中的复述要求学生用自己的语言搭配记录环节中整合的语言单位完成对目标语境的个性化复述，这对应了建构主义主张的学生应对知识进行重新整合和建构的学习目标，同时也是学生对视频或音频材料中的语言单位进行的第四次记忆。
联结主义学习理论将学习定义为一个使原来的联结消失并产生一种新的联结关系的过程。投射到语境创设环节，就是学生通过字词联想、词义图和类比法等方式将视频或音频材料中优质的语言单位迁移到自己创设的新语境中，从而在新体验和旧体验之间建立联系，强化记忆，学以致用。这个环节强调的是语境迁移实践，使学生不断循环“用自己的话转述语言点”“用所学语言点创造新语境”的过程，主动培养语言输出习惯，同时也是学生对目标语言单位进行的第五次记忆。学生将目标语言单位和自己创设的语境相关联，通过语境创设不断加深、强化记忆。久而久之，学生在语境中习得的语言单位与学生生活中的实际场景会形成一种联结机制。
实践活动开始前，教师要帮助目标学生评估其英语水平，并基于学生语言水平选择难度相应的视频或音频材料。由于语言学习的重要途径是学生对目标语言的重复和模仿，因此几乎所有发音清晰、叙述流畅的母语发音者的视频或音频材料都具有一定的学习价值。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这些材料的难易程度要与学生的语言水平相匹配。因此，带有双语字幕的新闻、电影、电视剧、纪录片、广告、采访片段、动画片、短视频等都可以作为视频或音频材料的来源。
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实践可分为理解、记忆、吸收三个阶段。三者相辅相成、环环相扣，形成完整有效的语言学习闭环。实践的预期目标是让学生从多个维度对语言点进行输入输出的练习，最终让学生化输入为输出，充分内化吸收语言点，灵活运用语言。
(一)理解
1.场景盲听/分析。场景盲听是人耳主导的听力输入训练。学生以场景/语境为单位(大概是3～5句话，或一段对话)，遮挡字幕以便对视频或音频材料进行盲听训练及首次理解。随后学生在字幕的帮助或教师的讲解下对场景进行二次理解，同时对理解偏差的语言单位进行分析。
2.影子跟读。影子跟读既是涉及耳和眼的输入训练，同时也是嘴巴主导的肌肉记忆输出训练。影子跟读的关键在于以最小的时间差跟读视频或音频材料(大概在原视频或音频播放五分之一秒后开始跟读)，直到能够跟视频或音频完全同步。大量的影子跟读训练能够让学生通过舌头、牙齿和嘴部肌肉的配合形成最接近母语使用者的语音、语调、语速、停顿、语块整合等，从而大幅提升学生的英语发音准确性及整体流利性。影子跟读是一个强调主动输出且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过程，它侧重的重复和模仿实践是让学生在最短时间内掌握目标语言语音、语调的有效方式。
(二)记忆
1.记录。记录是人眼和手主导的对学习内容的整合。学生做完盲听和跟读训练后，对视频或音频材料中的场景进行梳理，提炼出实用性强的、契合自身发展需求的优质语言单位，如值得学习的单词、词组、句型或表达等，并予以记录整合。记录强调的词汇学习是语言学习之本，从语言学习的实用性层面来看，学生能用英语进行流畅表达的基础就是词汇。英国语言学家大卫·威尔金斯曾对词汇学习的重要性做了精辟的概括: “…while without grammar, very little can be conveyed; without vocabulary nothing can be conveyed.”[6](没有语法不能很好地表达, 而没有词汇则什么也表达不了。)这个环节的核心是让学生通过对目标语境的学习建立个性化语料库并整合实用性强的语言单位，可视为衔接理解和记忆两个学习阶段的中转站，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也是后续实践的基础。
2.复述+语境创设。复述+语境创设是大脑和嘴巴主导的语言输出训练，训练目标是通过复述语境和创造新语境来巩固对记录环节中所提炼的语言单位的记忆，并加深对相关知识的理解。人类语言具有很强的抽象性和复杂性。著名语言学家乔姆斯基就曾指出：“Human language use is not imitative behavior but novel creation based upon underlying knowledge of abstract rules.”[7](人类语言的大部分使用并不是模仿行为。相反，它是基于抽象规则的基础知识创建的。)复述+语境创设这个环节正是通过引导学生对所学语言单位进行重新构建和创造而实现对语言的内化的。
复述是对短期记忆的打磨，学生要用自己的语言搭配记录环节中整合的语言单位转述出视频或音频材料中相应的英文语境。这个练习的核心在于学生需要复述而不是背诵语境中的内容。背诵和复述的区别在于后者具有一定语言上的创造性：练习者需要调动自己储备的英语语用知识，加入或删减视频或音频材料中的内容，甚至改变句式，从而将单纯的背诵转化为借助关键词进而用自己的语言风格将语境场景进行转述。
语境创设是语言学习闭环中的最关键一项，要求学生进行语境联想和牵引，并用记录环节中整合的语言单位(例如关键词、句式、语法结构等)创造新的语境，并且通过口语表达的形式反复进行输出练习，以提高语法词汇多样性、口语流利性、语言连贯性、用词准确性等语用核心素养。语境创设回归了语言学习的本质：语言的习得不应基于孤立的语法或单词学习，而应在语境中感知、探索、使用和内化语言知识[8]。语境创设甚至超出了语言学习的范畴，是一种带有想象力训练的实践，因而对学生的阅历有一定要求。这个环节的目的是用创造出的语境强化记忆，促进知识点的内化。
(三)吸收
阶段性的复习是保证学生将知识点真正内化、将语言点深度吸收的必要环节。大脑在接受信息之后，对信息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减。如果没有及时地复习，很快就会遗忘。复习的方法就是定期重复复述+语境创设步骤。学生不断对语境信息进行重复和延伸训练,可以使信息保持激活的状态，长此以往的输出训练便能够推动学生将语言点内化为长期记忆(也就是吸收的过程)，为学生逐步建立英语语言认知体系搭建良性平台。
(一)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优势
1.灵活运用优质母语视频或音频材料，提高学生学习的主观能动性。英语学习的特殊性源于学科知识的碎片化本质。细碎零散的知识点、语法结构和句式以及相互交织的层面(听、说、读、写)使得很多学生有无从下手之感。而现今的英语教材普遍缺乏代表性、趣味性及人文性，影响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学习效率。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采用与学生水平相当的优质母语发音者的视频或音频材料，材料的多元化和多样性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现有教材的缺陷。在具有基本的英语语言认知(比如掌握一定的单词量、句式、基本语法等)后，学生可通过互联网获得大量的优质母语视频或音频材料。这些视频或音频材料的针对性和趣味性使学生的英语学习不再枯燥乏味，学生可以自主选择符合自身发展需要的视频或音频材料进行语言实践。
2.夯实知识基础，提高语用核心素养。学习是获得新知识的过程，而记忆是将学到的知识加以保留的过程。学习和记忆紧密联系、相辅相成。学习和记忆就像皮和毛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9]。也就是说，没有学习也就无所谓记忆。反过来说，如果只学不记，亦是徒劳。在语言学习中，记忆是确保学生理解、吸收语言点的基础，也是提高学生英语语用能力的关键。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将语境的输入和输出相结合，引导学生身临其境地将所学语言单位融入视频或音频材料所涉及的场景，通过多感官的联动记忆内化知识点，提高语用核心素养和语言使用能力。
(二)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效果
1.语感明显提升。影子跟读训练帮助学生在较短的时间内掌握英语特殊的语音语调，同步培养并提高学生分析、理解和感悟英语语言文字的能力，也就是英语教学中常说的语感[10]。语感提升带来的效益可体现在学生语言应用的各个层面，培养良好的英语语感能够提高学生运用语言的能力和表达水平，且能够让学生创造性地使用英语语言。
2.听力水平显著提高。听力水平的提高由盲听、精听以及后续针对目标语境语言单位的学习环节带动。影子跟读本身对听力要求很高，因为学生需要同步跟读视频或音频中的文本。英语语言认知达到较高水平的学生甚至可以去除字幕进行跟读，长期反复的同类型训练可显著提高听力水平。
3.词汇量大幅提升。持续性输入训练以及记录、复述+语境创设环节的实践能帮助学生有效积累词汇量。孤立的背单词效果不甚理想，这在广大语言学习者心目中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记录和复述+语境创设阶段强调的“词不离句”“词不离语境”，则从语言的实用性出发，抓住了语言学习中记忆的本质，将语言单位和语境相关联，引导学生在不同语境中“会说会用”英语语言单位，灵活运用单词、词组和句式。
4.语言输出能力得到加强。基于视频或音频材料的复述+语境创设能够有效培养学生的英语语言输出能力，引导学生用自己的语言转述目标语境，并在此基础上延伸创造新语境，做到学以致用，学用相长。简单来说，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引导学生“能说”“会说”“知道怎么说”。而在写作任务中，学生也能够根据题目要求进行语境跨越，将视频或音频材料中的优质句式和表达准确灵活地“揉”进所写文章中。
5.学习系统得以建立。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最终目的不是单一地提高学生单词量或语法知识水平，而是通过感官的协同效应帮助学生内化和巩固所学语言知识，做到活学活用，最终建立语言学习系统。尽管从形式上看，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侧重于口语和听力水平的提高，但是词汇量、短语、句型和语法的积累及其带动的语言使用多样性和语用多元化思维也能够对学生的阅读和写作产生深远影响。学生在阅读练习或日常英文阅读中接触到值得学习的优质语言单位，亦可通过记录、复述+语境创设的学习模式进行整合并理解吸收。总的来说，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针对的是学生学习系统的建立，以及学生语言能力的多样性培养。
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的核心是调动五个处理语言的器官进行输入输出相结合的多维度语言实践。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将发音清晰、叙述流畅的英语母语使用者的视频或音频作为学习的材料来源，将场景语境作为基本学习单位，将二语习得理论作为理论基础，通过理解—记忆—吸收三个层层递进的阶段进行持续性学习，最终帮助学生建立英语语言学习系统和英语语言认知体系。多感官联动英语学习法具有提高学生主观能动性和语用核心素养的优势，强调语言学习的实际意义，渗透终身学习理念，具有全面性、针对性、灵活性和趣味性等特点，让学生逐步建立起英语思维模式，整体提高学生听、说、读、写各项语言基本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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