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烟花三月,再下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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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功晶

我喜欢扬州,这座在竹西佳处的淮左名城,喜爱程度甚至超过我的家乡——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州。起初对扬州的印象,皆来自于诗文典故,杜牧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徐凝赞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浪漫得令人悠然神往。尤其是诗界的“扛把子”李白诗云“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到烟花三月,扬州就成了广陵,于是,我踏上这条名满天下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寻找那个莺歌燕舞的扬州、饕餮盛宴的扬州、诗里画里的扬州……

赏不厌的园林

“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肆胜,扬州以园亭胜,三者鼎峙,不分轩轾。”我自小生长在园林城市苏州,都说“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可山外有山,园外有园,扬州园林集聚了北方皇家园林的恢宏大气和江南私家园林的灵秀精致,把“甲天下”的苏州园林也比了下去。

个园,堪称扬州园林里的“带头大哥”,取名个园,自然是有个性的。步入园门,筱竹劲挺,满目清凉,万竿千斜顶着一个个“个”字,清才子袁枚有诗云“月映竹成千个字”,或许,园主从诗中悟出了竹子的神韵,就让竹成为“个园”的精、气、神。都说“名园以叠石胜”,个园最大的妙处就在于采取分峰叠石的手法将山石堆叠成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光阴似箭,四季轮回,有人想让四季常伴左右,个园别出心裁地做到了,游园一周,仿佛已历一年。

坐落于徐凝门街的何园更是在扬州诸多名园中脱颖而出,成为翘楚,进入大门,青绿的藤蔓匍匐黛瓦间,自粉墙垂挂下来,好似在白宣纸上泼了墨抹了翠。穿过“寄啸山庄”圆形门洞,一墙之内清风自生,翠烟自留,宛若走进了一幅旖旎多姿的人文长卷。

享不尽的美食

2019年,扬州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选为“世界美食之都”。《扬州画舫录》中说:“吾乡茶肆,甲于天下。”“早上皮包水”是扬州人真实的生活写照,外地人在扬州吃早茶,常常饿着肚子进,捧着肚子出。扬州早茶有大名鼎鼎的富春、冶春、共和春三春,老扬州极力推荐我去御码头畔的冶春茶社,这是他们本地人吃早茶常去之所。

冶春园古色古香,据说是古代一家大户的宅邸。在扬州,吃一顿早茶,也颇具仪式感。先叫上一杯“魁龙珠”,此茶取安徽魁针之清、浙江龙井之味、扬州珠兰之香兑配而成,素有“一壶煮三省”之美誉。

吃茶,必须要有“茶菜”相佐,汪曾祺说,“干丝不是下饭的,是佐茶的”。烫干丝以豆腐干为原料,最讲究烫功,片开、切丝、开水烫、装盘、缀姜丝,再用开水从上往下一烫,姜汁渗入干丝,放入虾米、绿笋末、香菜,最后淋麻油、酱油调味即可。吃干丝可不能做斯文状,一根根细嚼慢咽尝不出它的真滋味,正确吃法是从盘子底部的麻酱油汁中夹满满一筷子送入口中,入味、爽口、绵软,这是市井平民最喜欢的一道茶前开胃菜。

除了干丝,包子也是扬州早茶中的重头戏,俗语道:扬州包子包天下。扬州的包子种类繁多,有三丁包、五丁包、豆沙包、干菜包、烧卖包、蟹黄汤包……吃包子讲究新鲜,最好现包、现蒸、现吃。三丁包是头牌,用鸡丁、肉丁、笋丁为主料,鸡丁选肥嫩的隔年母鸡,肉丁用膘头适中的五花肋条,笋丁则用季节鲜笋,皮子用上好的面粉,吸收了馅心的卤汁,松软鲜美,食不粘牙,“三鲜”合一的包子,咸中带甜,甜中有脆,最受食客追捧。蟹黄汤包的吃法更是与众不同,它皮薄如纸、汤如泉涌,轻轻一提,里面的汤汁开始滚动,传统吃法就是用嘴吸,现在很多人也会用吸管。汤汁吸得差不多了,在薄薄的面皮上咬开一个口子,金黄色的浓汤徐徐渗了出来,看得见的蘸满蟹粉的肉,肉香四溢,吮吸完汤汁再慢慢吃面皮和肉馅。

逛不够的街巷

茶足饭饱,去东关街溜达溜达,老字号店铺琳琅满目。遥想古时此地有多繁华,“三和四美”酱菜是一道宫廷御膳小菜,鲜甜脆嫩开胃;扬州八怪姜糖有8种味道,手工拉制酥脆,姜汁浓郁;四喜汤团店里一碗汤团有荠菜、芝麻、鲜肉、红豆沙4个;肉圆、鱼圆与桂花藕粉圆并称“三圆”,寓意“甜甜圆圆”,外裹透明藕粉,内包芝麻或荠菜等馅料;聚香斋有十几种馅料的烧饼,吃饼时最好就一碗豆腐脑;宝应长鱼面最不可错过,只消抿一口汤,那鲜汁便足以渗入体内每一个细胞。除了美食,扬州手工艺品也是应接不暇,诸如漆器、剪纸、胭脂水粉……

扬州,古来就是一个烟花之地,那些秦楼楚馆也催生了百年老店谢馥香,爱美的女士逛东关街必买上几盒胭脂水粉带回去,一间间挑着灯笼的澡堂生意出奇的好,扬州人爱泡澡,“晚上水包皮”,指的就是吃过饭后下澡堂,泡个澡、搓个背、扦个脚,一天的尘埃疲倦仿佛就洗去了,扬州搓背师傅的功夫很赞,一顿拿捏,整个人顿时精神许多。

“到北京转胡同,来扬州观巷子”,倘若把古城比为人的身体,那么,城里的巷子便是人体内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管。扬州的巷子,有点类似北京的胡同,著名作家萧乾先生形容北京的胡同“是一闕动人的交响乐,大清早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叫卖声……”如果说胡同是交响乐,那么,巷子无疑就是一管洞箫,幽怨呜咽深长。巷子两侧均为青砖黛瓦的普通民居,烟雨蒙蒙之际,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于这“悠长寂寥的雨巷”,摸不准还真能撞上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淌不完的运河

扬州的古运河是京杭大运河中最为古老的一段,沿着古运河随处遛遛,历史遗迹星罗棋布,几乎囊括了扬州古城的发展史,大运河哺育了扬州城,成了扬州的“根”。

运河千里琼花路,这条用劳动人民的血肉筑就的大运河,让隋炀帝背负着千古骂名,成了暴君昏君的形象代言人,历代帝王学习为君之道的反面教材。但那条“蛮干出来”、南北贯通的京杭大运河却让扬州成了全国漕运的咽喉之地,有谚语云:“两淮盐,天下咸。”扬州附近的两淮是全国最大的海盐产地,到了清朝,每年十亿斤以上的海盐途经扬州转运至全国各地,扬州盐商的腰包鼓囊起来,他们在古运河畔造就了一个“歌吹沸天”的繁华都市、一座座富丽堂皇的盐商故宅……夜幕降临,月色中的古运河水面波光粼粼,两岸彩灯的倒影在水面上拖曳,光和影交相辉映,格外迷人。

这是一条孕育了人类智慧和文化经济沟通的大动脉,造就了不计其数的财富,哺育了扬州城,更是孕育了扬州丰富灿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条流动的母亲河,让南北文化交流贯通,使得扬州这座千年古城有着南北兼具的审美和文化,扬州的建筑、扬州的戏曲、扬州的美食、扬州的艺术、扬州人的性格……比如,杭州有西湖,扬州有瘦西湖;镇江有金山,扬州有小金山;扬州的园林集北方皇家园林的恢宏和江南私家园林的精致;扬州的戏曲汇聚了北方的秦腔、梆子腔和南方昆曲、徽调、汉调等,皇帝爱去扬州看戏,“四大徽班”就是从扬州走进京城,逐渐形成了国粹“京剧”。各门派书画家从天南地北来到扬州,一时之间“海内文士,半集维扬”,逐渐形成画风奇特的“扬州八怪”,催生了百年后的海派画派。昔日扬州的繁华已无从寻觅,车马喧嚣、战火纷飞也一同湮灭在岁月车轮里,这座老城又恢复了安然静谧,夜晚的扬州是浪漫、安逸的,它没有北广上的车水马龙,却让人眷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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