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TED演讲语篇研究：述评与启示
王 伟
（西安外国语大学 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
TED （Technology，Entertainment，Design）致力于传播有价值的思想，以涵盖多主题、极富前瞻性的演讲著称。尽管被认为具有煽动性，并有过度简化科学知识的嫌疑，但TED 演讲仍然赢得了广泛关注，从区域科技精英的封闭聚会变成全球范围创新思想交流的共享社区，成为有史以来最令人瞩目的科普传播方式。TED 演讲的语类特征以及其应用，特别是在第二语言教学中的应用，也逐渐受到语言学相关领域的关注。对国外TED 演讲语篇研究进行回顾，重点梳理和总结研究主题领域及研究特点，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对TED 语篇的理论与实践应用研究的建议。
选择Web of Science 数据库并结合Google Scholar 搜索工具，以TED talk、TED presentation 和TED lecture 为关键词，人工查重和筛选后得到138 篇论文。经过浏览和检视，发现全部文献发表在过去10 年间（2011-2020），包括期刊论文91 篇，章节论文8 篇，会议论文21 篇，学位论文18 篇。其中，会议论文全部是计算语言学领域的团队成果，反映出该学科发展快速，主要通过学术会议及时推出最新成果的传播特点。
通览所收集文献的标题、摘要、关键词和正文，对研究主题、方法和结论进行归类，将研究主题按照发文量顺序概括为4 个领域：语篇语言学研究、应用语言学研究、计算语言学和翻译学研究，见表1。文献数量总体上呈现增长趋势，主题分布显示出研究成果以语篇语言学研究居多，应用语言学研究次之，计算语言学和翻译学研究数量相对较少。
表1 国外TED 演讲语篇研究不同主题的文献数量分布Tab.1 distribution of foreign TED research according to topical domains
2.1 话语策略
CALIENDO[1]最早使用亲近性理论分析TED 作为科普语类的语篇特征，得出演讲者注重个人讲述而不是展现权威专家形象的受众本位的结论。SCOTTO[2]从人称、亲近性、评论性形容词、故事讲述和修辞论辩诉求等多方面广泛考察演讲者的话语策略，发现TED 打破了专家-中间人-观众的三角模式，演讲者注重信誉，努力与受众建立直接情感联系，拉近彼此距离，弱化专家身份。然而，COMPAGNONE[3]以批评语类分析为框架，对比学术类TED 演讲与大学课堂授课的人称代词和认知型动词，指出学术类TED 具有信息性和推销性混合的特征，演讲者利用TED 舞台确立专家身份并实现推介自己研究成果的“私人意图”。TED 演讲使用可能性情态词，虽然可以避免因为过多断言类的观点受到学界批评，但演讲者的专业形象大打折扣[4]。而将演讲者按照专家和非专家身份区分，发现使用可能性情态词更多的是非专家类演讲，专家演讲则更偏重强势语，显示出对演讲内容的信心。尽管人际互动研究旨在揭示演讲者与受众的互动关系，但研究视角和语料选择标准不同得出了不同的结论。导致研究发现不同的主要原因是TED 演讲语篇具有明显的异质性，包含不同类型的演讲者和演讲主题，但已有语篇研究大多选择较少的文本，或仅关注某一子类的TED 演讲，且多数研究仅分析某一语言特征[5]。
宏观修辞结构方面，CHANG 等[6]采用基于语料库的语步分析法揭示TED 演讲语步向心与离心的博弈，但主要描述演讲相对稳定的修辞结构，以服务于口头报告的教学。RATANAKUL[7]总结出TED 演讲中存在的“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结构，以对口头报告教学有所借鉴。修辞结构研究的切入点落实到对教学的指导，相对来说重描写、轻解释，并且所呈现的结构是高度可预见的。语类始终处于稳定与变化的矛盾中，强调TED 演讲的稳定结构有助于知识的传播及TED 在教学中的应用，但存在忽略创新性的倾向。
在微观的语言层面，PARTINGTON[8]考察TED 演讲中强调性话语标记语的类型和功能，展现了演讲者如何在极为有限的时间里引导观众记住演讲中的重要内容。MATTIELLO[9]以癌症话题为例分析专家如何从命名、定义和描述3 个方面向非专业受众解释科学知识，并以战争隐喻为例展现TED 的科普本质。面对非专业受众，使用隐喻将专业知识转化为容易理解的内容，同时注入情感，传达抗癌的信心与希望。
2.2 对比研究
语篇研究的另一个特点是对比研究的方法。广义地说，所有语篇分析，包括CADS都需要进行对比研究，只有通过比较才能了解研究对象的语言特点和内在规律。TED演讲对比研究分为语类内对比和跨语类对比两类。
语类内对比指TED 演讲中不同话题领域或不同身份演讲者之间的对比。TED 演讲者身份多元，既有学者、行业专家，也有公众人物和平民百姓，演讲话题跨越科学、技术、设计等多个领域，例如，VERJOVSKY等[10]将TED 中与癌症话题相关的演讲分为科学和非科学两类，结果发现科学类演讲更受欢迎。LUDEWIG[11]将早期与近期的TED演讲进行对比，发现TED 已从带有瑕疵的即兴发言演变成精心准备的演讲，由最初的内部沟通行为变成了大众科普语类。尽管也有学者关注TED 演讲者性别问题，发现男性学者的演讲更受欢迎，女性演讲收到的负面评价较多，但尚未发现有研究对比不同性别演讲者的语言表现。
跨语类对比指TED 演讲与邻近语类的对比，这类研究源自TED 演讲的语类混合本质。已有研究所对比的语类主要包括大学讲座、口头报告等。尽管选取的视角不尽相同，但这些研究通过对比揭示了TED 的科普语类特征。
TED 演讲以丰富真实的语言资源，颇具创新和引人入胜的内容以及独特的表现形式成为备受欢迎的教学资源。
3.1 语言教学
语言教学研究数量最多，研究者多为非本族语者，他们关注TED 演讲对提高EFL/ESP 学习者的英语听说读写能力方面起到的促进作用。例如，PARK 等[12]报告了一项为提高EFL 听力教学成效实施的基于TED 演讲的混合教学行动研究，取得了良好成效，同时提出对选择演讲材料和设置教学任务等方面的建议。ESP 教学方面，STOGNIEVA[13]认为TED 演讲不仅可以提高学习者的语言能力，还可以发展专业能力、开阔视野，建议将TED 演讲纳入大学商务英语课程，根据真实、新近的视频内容创建教学资源。虽然对TED 传播的内容存在争议，但语言教学研究对TED 演讲的青睐显而易见，都无一例外地指出TED 演讲提供了理想的语言输入，有助于提高学生英语学习的积极性和学习效果。
有关TED 的语言教学研究以实证为主，质化和量化研究比例相当，最主要使用实验法和行动研究。实验研究对比引入TED演讲前后的学生表现，但大多对实验方案和步骤的介绍不够详尽，有些研究使用的测量工具不得而知。行动研究基本包含所需要的计划、行动、观察和反思4 个阶段，但一些研究缺少对计划和行动细节的描述，观察和反思也略显简单。这些研究虽然得出使用TED 演讲促进了语言学习这一结论，但缺少统一的规范和标准化程序，削弱了研究结果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3.2 内容教学和创新
从收集到的文献中发现，本族语者更关注TED 内容和基于TED 的教学创新，其中不乏总结观点、探讨经验类的文章。例如，RAFFO[14]解释说明与领导力相关的演讲不仅与相关教学内容契合，还可以用来激发学生对领导力的批判性思考，使课堂充满趣味性。另一方面，TED 教学应用热潮也促成了一些实证探索。例如，CAIN[15]依托医学专业学生的“创新思维”课程，以分析TED演讲为部分内容训练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并以模拟TED 演讲为最终考核方式。研究采用托兰斯创造性思维测验对比学生课程学习前后表现，结果显示学生的言语创造力有了显著提升。KEDROWICZ 等[16]以大学技术沟通和公众演讲课程的学生为对象，对学生观看TED 视频前后完成的开放式问卷进行编码，归纳发现，学生对演讲“正式程度”的判断主要基于受众、演讲者和TED 语境三方面的考虑，研究揭示了TED 模式对传统的演讲修辞规范产生的影响，并提出对沟通和演讲教学的新要求。BELL 等[17]结合TED 官方出版物、演讲内容、对学生和教师的访谈，探索管理学专业学生如何“阅读”TED 演讲并从中获得乐趣。研究发现，TED所激发的阅读乐趣属于温和的享受，学习停留在浅层。
内容教学和创新研究以探索性的质化研究和非实证性研究为主，TED 创新内容与形式方面的研究成果少，处于理论初建阶段，需要通过扎根构建理论，也需要经验探讨以提升理论思考，拓展研究视野。总之，应用语言学研究一方面关注TED 演讲作为真实的语言教学材料，呈现出演讲与外语学习效果之间简单关联的实证倾向；
另一方面则志在探索TED 演讲的创新性内容与形式对专业教学的启示。
开放视频与文字资源为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数据，推动了数字化时代众包翻译、语料库和机器翻译，以及语言加工的发展。
4.1 开放翻译计划
TED翻译是一个成功的众包案例。2009年推出开放翻译计划（Open Translation Project，简称OTP），招募志愿者将演讲翻译成多种语言。他们参与OTP 项目的主要内部动因包括：促进知识共享与传播、享受乐趣与闲暇、提高翻译能力和跨文化意识、获得实践共同体归属感等。虽然从翻译伦理、翻译技术和翻译职业等多方面挑战着传统翻译，众包翻译利用线上翻译平台，营造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大众狂欢场。如今，OTP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同时还推动了借助OTP 平台开展翻译教学实践的研究。
4.2 计算语言学研究
OTP 实施不久，IWSLT 评估组织就将TED 演讲多语种文本翻译定为官方首要任务之一，多语平行语料库WIT3、音频数据库TED-LIUM 等相继建成并不断完善，但是翻译领域学者借助TED 语料库展开的研究目前很少。相比较而言，计算语言学领域学者充分利用TED 提供的大数据，发表了一批研究成果。例如，为提高机器翻译质量，HIRAOKA[18]设立了一套预编辑原则，将未经处理的TED 日语源文本与预编辑后的文本进行机器翻译对比，人工和BLEC 评分结果均显示预编辑后的翻译质量有所提升。此外，有些研究探讨与语篇研究同样的话题。TSAI[19]对比TED 演讲与大学授课的不同，通过判定给定音段属于TED 演讲还是课堂授课来揭示两者之间的音律差异，研究发现，TED 演讲的音律更为紧凑、流畅，声音更低沉。LIU 等[20]分析引出观众掌声所使用的修辞手段来探究演讲者如何吸引听众的注意力。与质性的会话分析不同，该研究基于TED 演讲语料库，通过回归分析确立24 种修辞方法，并建立模型以识别这些引出掌声的句子。总之，计算语言学研究目标明确，以TED 数据为依托，研究重点是机器翻译、语音识别、信息检索/抽取等领域的内容。计算语言学研究尽管客观上拓展了语篇研究的视角和方法，但这些研究并不关注TED 演讲的语类特征本身。
梳理和总结了国外TED 演讲语篇研究，对重要研究领域和特点作了回顾。在此基础上，对TED 演讲语篇研究提出一些建议和思考。
第一，语篇语言学研究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有效揭示TED 演讲涉及的社会文化、专业实践等因素。应该加强跨文化研究，考察不同语言和文化背景及TED 独特传播方式对跨文化特征的影响；
加强批评语篇分析，揭示推崇去政治化的TED 中蕴含的意识形态、权力和社会关系；
利用TED 视频提供的大量非语言符号资源，拓展多模态语篇研究。第二，应用语言学研究应细化TED教学应用中的语境分析，深入考察TED 内部语言差异，在教学研究与实践中使用合适的TED 资源。方法上要加强实证研究的规范化，注意实验或行动研究过程的主要阶段环环相扣的重要性，提升研究质量。此外，教学研究可以借鉴和应用语篇研究领域的成果，增进对教学实践和理论的认识与理解。第三，OTP 计划为计算语言学和翻译研究提供了海量原始数据，并且数量仍在不断扩大，今后应继续推动建设带有句法、语义和语用等不同层次标记的语料，进行翻译研究和自然语言加工分析。同时，计算语言学研究虽然与语篇语言学和应用语言学研究在议题和方法方面有所不同，但各学科可以相互配合协调，探索超学科发展，对TED演讲进行全面和系统的研究。
综上所述，对TED 演讲的研究极大地扩展了语言学研究的范围和议题，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内容和方法、广度和深度上仍有发展空间。梳理国外TED 演讲语篇研究的主题和方法，有助于理解TED 演讲的科普和混合语类本质，可以为国内的相关研究开拓视野，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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